陳功不敢想像，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天劍峰山域之下的生靈，都在死在他的劍下了。秦廣王城黑暗之中根本就不見人，雖然並不平靜，可是陳功什麽都沒有看到，清醒過後，心裏也不會有什麽障礙，而在這天劍峰，到時候血流成河，他自己都要先自盡了，還不要說虛仙大陸上會有無數斬妖除魔的人趕來。

有時候心裏想什麽時候就會來什麽，有時候心中越擔心什麽，就會發生什麽。當陳功想到自己靈魂之上纏繞著禁仙夢魘術又要發作，卻不能確定的時候，劍靈出現了。

她是踏著月色星光而來，來的時候悄無聲息，如果這裏不是陳功的神域的話，絕對不可能發現得了她。

“你這是什麽遁術？”陳功有些好奇她所使用的遁法，便問道。

一般來說，無論仙道還是神道，都很少會問別人的法術，就算是好朋友也不會問，修行之中的人都忌諱被別的人知道了自己的底細。

劍靈卻並沒有一點避諱，而是直接說道：“這是鬼遁術。”

“什麽鬼遁術？”對於虛仙界之中的一切，陳功所知道的確實是太少了。

劍靈站在離山神廟頗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她低下頭說道：“鬼遁術是借天地間的陰氣而遁，晚上陰氣重，所以才可以施展。”

陳功恍然，同時笑道：“你倒是總能夠在我想你的時候出現。”

他說的是自己心中的想法，因為他確實是想借著劍靈的手中的那塊照魂寶鑒來看看自己魂魄上的夢魘術現在是什麽樣子了。

劍靈先是愕然，隨之立即將頭低了下來，以後拂著垂在身前的黑發，又不由自主地側著頭，耳中又傳來陳功的話：“你的那照魂寶鑒應該帶來了吧。”

劍靈連忙點頭，陳功笑了笑說道：“我覺得自己身上的夢魘術可能又要發作了，你用那鏡子照一下我的魂魄看看。”

“哦。”劍靈突然覺得自己想得有些多了，連忙自懷中掏出一面漆黑的鏡子來，鏡子是掏出來了，卻還帶出來一塊白色的絲帕，連忙塞回了懷裏，也不看陳功，只是在鏡子上擦了擦，隨之對著陳功照去。

可是她卻發現眼前的陳功早已經不在了，耳邊這時傳來一道聲音：“你這靈鬼，好沒眼力，我家山神爺都回神廟中去了。”

劍靈擡頭，陳功果然已經不在眼前了，身邊正站著一頭山豬，而山神廟前還有一個青色的貝殼停在那裏。

她連忙走過去，來到了山神廟前，並沒有看到陳功，只看到廟中的一尊神像，也不細看，拿起鏡子就朝那神像照去，漆黑的鏡面慢慢地化開，轉為白色，隨之變得清亮。

原本什麽也沒有的鏡面上立即映出山神廟中的情形，她又以手在鏡面上擦了擦，除了神像之外，其他的景象竟然全都消失了，只有神像越發地清晰起來。

也不見她有什麽動作，那神像慢慢地在鏡在碎開，如粉塵一樣地飛散，隨之又重組為一個虛幻的人影。

人影靜立在那裏，腰間一抹光亮，光亮之中有一朵蓮花如烙印一樣印在腰間。但是當劍靈看到鏡中的魂影時，卻是驚呼一聲，以後掩著嘴，連忙擡頭朝山神像看去。

“山神爺。”劍靈驚呼一聲之後喊道。

朱投山連忙擠進來朝鏡中看去，卻又看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但是看劍靈的表情，知道不太妙，不敢相問。

陳功自然也看到了，當他看到鏡中魂影向上密密麻麻的赤紅斑點時，心中也是一驚，他沒有想到這從陰間回來之後，這禁仙夢魘術已經幾乎快要把魂身全部覆蓋了。

這麽多年以來，陳功以為這禁仙夢魘術就算是沒有消減，也不會再成長了。畢竟有著香火願力的壓制，這神像又是在自己的神域之中。可是沒想到，這夢魘術已經成長到了這個樣子，那赤紅的斑點幾乎將魂身給覆蓋了，還有近乎三分之一的已經轉化成了青色。

神像之上人影一閃，陳功的元嬰自神像上走了下來，他來到了劍靈面前，仔細地看著鏡中，驚訝而疑惑地問道：“怎麽會這樣？”

劍靈看了一眼陳功，又低頭看著鏡中，似乎有些擔憂地說道：“這禁仙夢魘術會吞噬一切的情緒而成長，只要有情緒出現，他就會成長。”

朱投山不明白劍靈在說什麽，他瞪著那唯一的大眼睛看著劍靈，又看了看陳功，想要問又不敢問，他不明白那鏡中照出的人影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十分嚴重。

“會吞噬情緒而成長嗎？為什麽會這樣，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法咒。”陳功看著鏡中的影像仿佛喃喃自語般說著。

劍靈沒有作聲，只是盯著陳功的眼睛看，似乎要看清楚他什麽時候又會發狂，又似乎要看清楚陳功是不是在害怕。

“這咒術我是什麽時候中的，為什麽其他人進入秦廣王城會沒事？”陳功想了很久，這才開口說道。

劍靈知道陳功並不是在問她，只是在自問，可是她還是開口道：“山神爺在秦廣王城之中遇到過什麽？”

陳功頓時想到了天天，想到了那片天空，他沈默了許久後才緩緩地說道：“我在裏面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看到了另外一段人生。”

“什麽世界，什麽人生？”劍靈問道。

“一個被扭曲的世界，一段我自己的人生。”陳功不再看那鏡子，那鏡中的斑點讓他有一種心悸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的生登陸無法自己掌控。

好在那些斑點並不活躍，就像是正陷入冬眠之中，但是陳功這些日子以來的煩躁焦慮，讓他覺得這些咒怨就要活躍起來了。

劍靈不知道陳功在說什麽，她自回到了這人間之後，就再也沒有發生過本來不知道的事情又突然知道了，腦海之中不再有莫名的東西出現。

陳功所說的那個似幻境又不似幻境的世界，她並不知道，她覺得這個時候應該說點什麽來安慰一下陳功，想了想，卻總是找不到什麽合適的話來說。

不過這個時候陳功又說話了：“呵呵，無論是哪片天地，有陰就有陽，萬物相生相兄，既然有這樣的巫術出現，就一定有解法。現在解不了，不代表以後也解不了。只要我能夠一直活下去，總有一天能夠解開。”

劍靈聽到了笑聲，卻並不能夠在他朦朧的臉上看清笑容，只是聽那話語確實是放開了，不再那麽沈重，她突然間也就覺得這山神廟之中沒有那麽壓抑了。

還沒等她開口，陳功又說道：“說來我自從成為天劍峰的山神以來，朋友沒有結交到幾個，仇敵倒是一大堆。如今這周圍神靈修士之中，能夠稱得上朋友的也只有你一個，是嗎？”

他最後兩個字顯然是在問劍靈有沒有把他當成朋友。這世上有許多人一見面就說了幾句話，喝過幾次酒就稱兄道弟稱朋友。朋友在陳功的生命之中並不缺少，可是在這虛仙界之中卻絕對不多，白月不能算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親人，除此之外，能夠算得上他朋友的，恐怕還真只有眼前的這個劍靈了。

劍靈卻並沒有馬上回答，反倒是問道：“當曲娘娘難道不是山神爺的朋友嗎？”

“她？她不是。”陳功搖了搖頭，很幹脆地答道。

說到當曲河神，陳功心中自然浮現出當曲河神的樣子來，可是這一想，他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想不出她是什麽樣子，只知道她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甚至連年齡都不清楚。但是他卻清楚地記得自己見她時，她的那種隨意與不在乎，以前顯露過的上位姿態。

有時候一個眼神，一句話就可能把一個人得罪得死死的，陳功自認為自己不是那種不能容人的人，可是他心裏十分不喜歡當曲河神的做派。

“哦，對了，你的記憶恢覆了嗎？”陳功突然向劍靈問道。

劍靈說道：“只有在陰曹地府之中靠近秦廣王城的時候，遇事牽引，才會記起一些事來。現在在這人間，不會有任何奇怪的記憶出來。”

“那你為什麽不在那秦廣王城之中等到記憶恢覆一些呢？”陳功問道。

劍靈將額頭前一絲被山風吹起的黑發拂至耳際，輕聲說道：“我怕那時候的我，就不再是我了。”

“可是那畢竟也是你自己的記憶。”陳功道。

“記憶代表的是過去，過去的東西何必還要記起呢。我只要現在安樂就好。”劍靈看著山神廟外的山林，朱投山已經退回到山林深處，或許已經去了磐石洞天的靈脈去修煉了，只有貝殼還在門外安靜地呆著，就像是一塊青色的石頭。

這是陳功與劍靈說話最多的一次，以前劍靈在他的心中十分柔弱，行事謹慎，現在才發現她竟然是一個極有思想主見的女子，放在地球的世俗之中，至少也是一個精神世界獨立的女強人。

只不過她的精神獨立都被她柔弱的外表所掩蓋了，任誰看到的總是那個低著頭仿佛害羞的神情，都會生出一種想要保護她的沖動。

這一夜，陳功與劍靈一直談到了天亮，大部分時間都是陳功在說，劍靈在聽。

本來只是隨意地交談，不知道怎麽突然之間陳功說到了自己從陰間出來之後的事情。

他說了一個只見了一面就把他當朋友的人，自己卻把對方全家全派都殺了。他當時其實是想要讓那個人殺了自己的，當時受到追殺的時候，聽到別人喊自己魔物時心中極為難受。

確實十分難受，一邊要抵抗著禁仙夢魘術，一邊又要逃避追殺，其間還要盡量保持清醒，不要讓自己多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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